一杯“料”酒
第一次見雪小媚時,何一路就被她那精雕細刻的五官俘虜了。雪小媚長著柳葉細眉,瓜子俏臉,櫻桃小嘴,外加一副高聳挺拔的鼻梁。從她的五官來看,何一路知道她正是自己所需要的那種類型。
何一路獨樹一幟地認為:男人對女人外貌的要求,其實歸根到底反映出的是男人的性取向。根據何一路的研究,據說女人嘴唇的大小與生殖器的容積、鼻梁的高低與乳房的海拔等之間存在著某種比例關系。因此何一路說,與其說男人對女人美貌的貪求,倒不如說是他們對性的熱望。
可是后來在與雪小媚的交往當中,何一路百密一疏,他忽略了這樣的一個事實:高鼻梁的女人往往嗅覺更靈敏。這或許是他研究所欠缺的地方。
那是雪小媚最痛不欲生的一天,她的故事有點俗套,說得再清楚一些就是男友結婚了,可新娘不是她。于是雪小媚像無數受傷的女人一樣,選擇在這種不合時宜的情況下獨自來酒吧。酒吧里的一些男士看到雪小媚那天的情形都敬而遠之,他們知道一個剛剛面臨情感挫折的女性就像是一枚定時炸彈,稍稍處置不當就會給自己造成難堪與危險。
可是何一路卻全然不顧雪小媚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騰騰殺氣,在他看來這正是一個天賜良機,于是他端著一杯朗姆酒,慢步走到雪小媚的桌前。
“小姐,我可以坐這里嗎?”
“當然,你也可以坐旁邊的空位!”
“可旁邊的空位上卻沒有一位叫憂郁的小姐。”
“我憂郁嗎?”
“你的憂郁表現在這個酒瓶上。”何一路順手拿起那個空酒瓶,把它端起來放在自己的左眼前,然后微微瞇上右眼,透過酒瓶朝雪小媚望過去,言語中不無輕浮與挑逗,“透過這個酒瓶,我能看到你內心的痛苦,其實你可以使自己更快樂一些的!”
雪小媚感覺到像是被人挑釁了,對于任何挑釁她向來是不甘示弱的,因此只用了半秒鐘的時間,雪小媚的臉上就多云轉晴,然后百媚橫生地說:“女人是不能自己給自己快樂的,女人的快樂往往是男人給予的。”
“如果可以,我十分愿意給予你持續不斷的快樂!”
何一路開始與雪小媚調情了,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錯誤的人身上的這種調情,更讓他感到莫名的刺激。
什么叫調情?可以說調情是一種暗示有進一步性接觸可能的行為,但又不擔保這種可能性一定能夠兌現。換而言之,調情是沒有保證的性承諾。
為了確認這種承諾,當雪小媚從洗手間回來之時,何一路耍了一個小伎倆。雪小媚坐下來,端起酒杯正欲飲時,何一路卻制止了她,然后以一種羞愧難當的語氣道:“對不起,剛才我一時意亂情迷,干了錯事,在你的酒杯里下了點‘料’。”雪小媚卻只是朝他燦爛地一笑,端起酒杯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
其實這里面包含有一個細節,當時色迷心竅的何一路并沒有覺察出來,雪小媚的燦爛一笑里包含著一種轉瞬即逝的狡黠。事實上,在端起酒杯時她憑著自己靈敏的嗅覺,早就知道酒杯里只是純凈的酒精,她知道這個男人是在投石問路,可她今晚不想讓任何人失望。
看著雪小媚喝下這杯酒,何一路如同吃下了一顆定心丸。從酒吧出來后,兩人心照不宣地去了一家酒店,一切都水到渠成,如同一個被千萬次演練過的預案一樣。
第二天,為了避免早晨醒來時彼此的尷尬,雪小媚早早地起床了。由于衣服已經被撕裂了,她不得不穿上了何一路的一件襯衣。當她關上門正欲離去的那一刻,她還是猶豫了,于是她返回來,故意把一張名片丟在了房間的地板上,后來又擔心他看不到名片,她又用腳把名片往房屋中間挪了挪。
這一切都被何一路看在眼里,其實他早就醒過來了,只是不想先她起床,在他看來,兩個身體已經熟悉而精神卻彼此陌生的人在清晨醒來時一起穿衣洗涮無疑是最難堪的事情。可是當他看到雪小媚猶豫不決地丟下那張名片時,他的內心居然有一種沖動。他有點喜歡這個女人了,不只是對她的身體。
一場本末倒置的戀愛
接下來的幾天里,何一路一直猶豫著要不要給雪小媚打電話,這種痛苦在旁人看來完全是自作自受。事實上他完全可以當作沒有發現那張名片,如此一來那晚只不過是兩個陌生人之間的一場美麗的艷遇,就像是一只蝴蝶闖進過兩人的夢里,夢醒之后,一切舊照,他也可以心安理得;可是如果他撥通那個電話,那么從此一切都將與艷遇無關。
在權衡利弊的時候,何一路的手卻不由自主地撥通了那個電話。電話通了,兩人之間是長久的沉默,很顯然他們都已經猜到了對方是誰。
最后還是何一路先緩過神來:“那件衣服如果你沒有其他用途,我可以拿回來嗎?”
“哦,衣服已經干洗好了,我可以給你送過去。我……”雪小媚接下來的說話就顯得支支吾吾,與她平常的表現判若兩人,看來愛情的確會使一個女人變得愚蠢。
最后,兩人還是約在那家酒吧見面,只是這一次兩個人都有點害羞,但這兩個人的害羞卻又有著本質的不同:雪小媚害羞是因為那場荒唐的艷遇,而何一路害羞的是自己太把肉體之愛當一回事了,這與他以前的處世哲學完全背道而馳。
當何一路提議喝點什么時,雪小媚卻搶先說:“水,喝水就行了!”其實并沒有人想與她爭什么,說完之后,雪小媚的臉不自覺地紅了。
為了打破兩人之間這種沉悶的壁壘,何一路開始問一些本應該在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就該問的問題。可當他得知雪小媚在一家私立小校做音樂教師時,他感到非常驚訝,他仔細看著眼前的雪小媚,就像是在近旁凝視火星似的。雪小媚幾乎快被他的這種目光洞穿靈魂,她細聲細氣地說:“我平時不是這樣的!”
“我平時也不是這樣的。”何一路心里清楚自己說的是假話,而雪小媚說的是絕對的真話。
兩人仿佛重新認識。從這天起,何一路像個初戀的男生一樣約會雪小媚,而雪小媚也像一個初戀的女生一樣羞羞答答地接受約會,只是戀愛時兩人的關系一直保持在牽手的程度。
在外人看來,這樣的做法多少顯得有點別扭或者惺惺作態,可何一路覺得自己確實需要這樣一段純真的感情來填補內心的黑洞,雪小媚也認為自己需要這樣一個漫長的過程來彌補初次見面時兩人的荒唐之舉。因此每當何一路激情難耐而提出過分要求時,雪小媚都委婉地拒絕了。面對拒絕,何一路卻并未感到冷落,相反內心還存有一絲寬慰。
他們都試圖在這場本末倒置的愛情當中尋找一絲愛情的味道。
半年后,何一路出乎意料地與雪小媚結婚了,也是在結婚的那天晚上,何一路才第二次以自己慣用的粗暴方式占有了雪小媚的身體。
那是令兩人刻骨銘心的一次性愛,或許是由于可以合理合法、光明正大地進行性愛的緣故,那晚兩人都表現出極度的興奮。當雪小媚在云里霧里問何一路“愛情是什么味道”時,何一路不無粗俗地說:“愛情就是愛液的味道!”
正是因為何一路有口無心的這么一句話,婚后,雪小媚幾乎從來不使用任何香水,甚至每天在上床睡覺之前,她都要徹底卸妝,讓自己素面朝天。其實她只是想每次都能真實地感受到愛情的味道,她天真地認為:這種味道越純,就喻示著他們的愛情越美滿,她不想讓任何別的氣味破壞了他們愛情的味道。
每次性愛前,雪小媚總會在洗澡間里待上半個小時,然后把自己穿戴整齊,之后才緩緩地走出來。在她看來,性愛更像是某種神圣的儀式,一切都得有條不紊按部就班。然后她在一面大鏡子面前,緩緩地脫下罩衫,那動作如同是戲劇課的學生在即興表演,要旁若無人地表現出獨處時自己的本來面貌。每當看到這里時,何一路的粗暴也被這種震撼的美馴服了,兩人在鏡子面前久久地纏綿起來。
雪小媚曾經幸福地想: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比何一路更能使自己幸福的了,不管是在精神上,還是在肉體上。
愛情的異味
當愛情落入婚姻的俗套之后,何一路慢慢地又恢復了浪子本性。他認為雪小媚無法明白肉體之樂的輕松和不把肉體之樂當回事帶來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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